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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既然无比悲观,孙孝哲忍不住狠狠一脚踢在了土墙上,恶狠狠地嚷嚷道:“战也不是降也不是,想不到我孙孝哲还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把老子怄出火来,老子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先在这洛阳城中大开杀戒再说!”听到孙孝哲竟是如此大放厥词,崔乾佑先是心中一动,环视左右尽皆幽燕亲信,他不禁也生出了以此要挟城外唐军的念头。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亲兵三步并两步从城墙楼梯上来,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气急败坏地叫道:“三位将军,不好了,之前被招募的那些壮丁起了骚动,听说朝廷大军已经在城外,他们……他们造反了!如今已经打开了北城那边的安喜门。”这些硬抓来的壮丁如果有足够训练有素的幽燕大军压着,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轻易哗变,可现如今城中再没有足够分量压得住他们的叛军,崔乾佑闻讯之后虽说震怒,但一颗心已经完全乱了。可这样的坏消息仿佛只是开始,还没等他和田乾真孙孝哲商议好,是立刻倾全力弹压这样的哗变,还是带领己方那最后一点兵马逃出洛阳,又有亲兵匆匆上来,禀报了又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有自称东都留守李憕,御史中丞卢奕,还有河南节度使张介然的人占据了洛阳宫,身边还有数百将士,正号召洛阳军民驱逐……”“够了!”田乾真咆哮打断了这禀报,见四周围的将士一个个面如死灰,他知道这会儿已经不可能扭转败局。因此,他看了一眼崔乾佑和孙孝哲,声音低沉地说道:“洛阳已不可守,立刻从东边的建春门出城!”当初安禄山叛军打进洛阳的时候,便是打破东边的建春门,最后趾高气昂地占据了这座大唐东都。时过境迁,如今崔乾佑等人又要经由这里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每一个人都有一种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的感觉。这会儿,崔乾佑和田乾真孙孝哲已经都脱下了身上的将军甲胄,而是换上了和很多士兵一模一样的明光铠。他们全都清楚,眼下的目的不是拼杀,而是逃命,一丁点细节上的疏忽就会让他们变成众矢之的。正因为如此,崔乾佑甚至顾不得他们三个也是被扔下的,没顾得上所有残兵,只召集了约摸近千人马军。随着建春门徐徐打开,千余兵马汇集成一股,奋力往城外冲杀突围而去。冲破了薄弱的包围圈后,孙孝哲顿时为之大喜,可还不等如释重负的他喘上一口气,就只听背后传来了一阵喧哗,仿佛后军起了骚乱。他正要转头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防崔乾佑和田乾真全都加快了速度。一愣之下,他连忙追了上去。这时候就算背后追来的是十万大军,也只有亡命往前逃这一条路!“是郭子仪的兵马,追来的是朔方军!”听到不仅仅是杜士仪大军抵达洛阳,郭子仪也在这个时候到了,崔乾佑只觉得一颗心完全沉了下去。想当初他在长安城下就已经在这两人手下吃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惨败,没想到转眼间又要从洛阳狼狈逃窜。如果换成别人,他还能把希望寄托在二路兵马会因为争抢先入洛阳的功劳而放过他们,可面对这两个家伙,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只能看他的腿快不快了!激尔勇向前东都洛阳那冠绝天下的天街,也就是南北向的定鼎门大街上,从午后开始,就已经被清理得空空荡荡。杜士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入城,享受什么被人当成救世主,万众高呼的荣耀。毕竟,崔乾佑等人固然弃城而逃,但城中尚有叛军不少,此外还有那些从洛阳东部登封、颍阳、偃师等地被强征而来的壮丁,整个洛阳治安一片混乱,需要立刻弹压、安抚,同时加以甄别。所以,杜士仪笑眯眯地让仆固怀恩和浑释之二人拈阄,浑释之欣喜万分地抓到了追击崔乾佑的差事,而仆固怀恩则是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这该算是第一个踏入洛阳的荣耀,还是该算是叹息自己运气不好没能够追击叛军,只得一门心思入城剿灭残余叛军,顺便代杜士仪重新设立起东都洛阳的管理班子,对李憕卢奕等人表示支持。至于杜士仪和郭子仪,两人和麾下的兵马也没有闲着,转战洛阳南北,肃清残余叛军的同时,贴出安民告示,告知已经收复洛阳,勒令溃逃叛军限期到官府投诚归降,否则半月之后,则格杀勿论。两股兵马和之前分兵崤山北道和崤山南道一样,一北一南,井水不犯河水。杜士仪率军渡过河阳桥,安抚怀州河内郡一线,顺便打通河东兵马南下的通道。而郭子仪则是在浑释之率先锋军追封崔乾佑三人之际,收复登封颍阳等地,同时剿灭各地叛军。河内本是安禄山攻下洛阳后,曾经派骁将和重兵把守的地方。当初驻扎在此的乃是蔡希德以及一万大军,但因为河北大乱,蔡希德领军东行新乡北上,这里的防卫顿时空虚得很,杜士仪大军一到,叛军几乎顷刻之间为之溃散。如此一来,好处就是己方大军几乎没有损伤,但坏处同样很明显,那就是叛军往往肆虐乡里。于是,杜士仪便在麾下抽出二十支百人左右的小队,共计两千人,分散在怀州各乡里讨击叛军,同时贴出了招降令。且饶这些家伙一条性命,回头就远远放逐到安北牙帐城去,这些人的民怨实在是太大了!当被将士拥为河东节度使的程千里率兵赶到怀州河内郡时,却发现这里已经看不到半个影子的叛军,只有安北杜的旗号随处可见。意识到这一路紧赶慢赶,竟然还是晚了,程千里顿时有些懊恼,可他也知道自己刚到河东,对麾下兵马的控制力还远远不够,再加上被前任节度使王承业给折腾了一番,天兵军之中最初还有过军心不稳,他从天兵军中调出的这两万人能够这么快赶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正好撞到一支剿叛小分队的程千里得知杜士仪身在怀州治所河内县,想想自己带了这么多兵马,特意跑去见一趟有些不方便,可他虽是骁将,但正如高仙芝当初骂他言行举止似妇人一样,他还有妇人常有的毛病,那就是爱瞎琢磨。一想到杜士仪如今尚未解除安北大都护的官职,却又正式拜右相,他思来想去,最终把大军暂时交给了麾下的兵马使,自己则在亲兵扈从下,亲自赶去河内县见杜士仪。听说河东兵马已经到了河内郡,程千里还亲自跑来见自己,杜士仪不禁有些意外,但随即便笑看了身侧的李怀玉一眼:“这程千里倒是着实多礼,莫非是想着礼多人不怪?怀玉,你随我去迎一迎程大帅!”等候在河内县廨门口的程千里发现杜士仪亲自出来相迎,慌忙避让行礼,连声口称拜见相国不迭。杜士仪却笑携了他的手说:“程公若早些派一个信使来,我也不会如此怠慢,远来辛苦,请。”见杜士仪对自己的态度仿佛很热络,程千里心下稍安。毕竟,杜士仪这次兵出潼关,甚至还没有哥舒翰当初那副元帅的头衔,并没有权力节制其他军镇。可是,郭子仪是杜士仪的昔日部下,突入河北的两支兵马是杜士仪的部属,就连扫荡奚族和契丹腹地的都播怀义可汗也是被杜士仪说动的,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经过朝廷正式任命的节度使殷勤一点,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他稍稍落后杜士仪半步往里走,正思量该如何开口拐到自己的职务问题上,突然就听到杜士仪开口说道:“据说王承业一行人进入潼关之后,一路上就四处宣扬,说是程公你挑唆河东节度麾下将士哗变,然后驱逐了他回长安,分明是居心叵测。照这样看,说不定他回长安后会来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说不定。”程千里最心虚的就是这件事。他那时候在王承业面前那一闹,最初是裴休贞的游说,再加上大清早稍稍喝了两口酒壮胆,而后越说越气,甚至连被高仙芝从西域排挤到长安这口子怨气都给一块出了,谁能想到真能成功把王承业拉下马?他在长安呆过,对李隆基的脾性颇有了解,当下赔笑说道:“相国应该知道的,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方才暂摄河东节度使之位,如若朝廷有了正式委任,我可以立刻退位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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