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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还真给时敬之说中了。阎不渡刚回到岩洞,就开始不停吐血,活像要把一身血液吐空。就他这个脚步不稳的状态,别说功法相克的空石,眼下的阎不渡怕是连白爷都打不过。
空石无奈,一钵又一钵烧水,用温水将血擦净。
麻色布巾冒着丝丝白汽,一点点揩下暗红的血污,宛若在血迹中细细琢磨出一个人。血色洇入布料缝隙,继而散入水中,将钵中清水染作浅淡朱红。
和尚收拢十指。温水滑过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落回钵内,撞出清脆水声。
阎不渡面无人色,口气轻佻不减:“……大师何必管我,本座自个儿死在这,你把尸体拖回去交差就好。”
空石继续拧那血迹斑斑的布巾,权当没听见。
趁空石再次捱近擦血,阎不渡撑起身体,一个使力,把空石囚于身下。
先前阎不渡衣衫染了太多鲜血,只得脱下,瓷白皮肤尽露在外。他吐息灼热,出口即成白汽,还带着淡淡的血腥。那一头长发被汗水贴在身上,仿佛某种诅咒似的暗纹。
足尖点翻铁钵,狐裘覆上僧袍。洞中静寂,火光摇曳。橘红的光晕如同活物,顺着两人身形流淌起伏。
阎不渡将一侧湿发别在耳后,故意以受伤的手臂撑地。伤痛加上病痛,他整个人微微打颤,断臂伤处又渗出血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过虚弱,空石并未像先前一样下重手点穴。
“大师果然心善,高僧就是高僧。”
阎不渡声音越来越低,像混了血的蜂蜜。他指尖抚上空石的脸,在对方眉眼间留下几道血迹。
“杀本座的是天命,是凶疾,大师可没破杀戒……”
终于,他不再费力支撑躯体,而是由得自己坠上对方胸口。赤眸似火、黑发如牢,两人一上一下,面孔极近。
近到呼吸交缠不止,视野再无外物。
见对方目光不改,阎不渡轻哂。他故意挣动一下,探头舔咬空石的耳廓。
“……所以大师为何助我?”
“助我”两字自唇齿滑出,一字一顿,极尽缠绵。
几日的刻意收敛终结于此时。
阎不渡原形毕露,就算只是心境,他那邪异黏稠的气势也压得人通体不适。沾了疾病的异色,又怀有深如黑渊的恶念,此人笑得美则美矣,像极了活在人间的魔。
空石动动湿布巾,熟练地无视现况:“施主胳膊抬下,那边还有点血要擦。”
阎不渡:“……”
大师功力深厚,再淫靡的气氛,也被这一句话碎了个干干净净。
一人花前月下欲暖红帐,一人八风不动如擦死物。这和尚仿佛真的是块石头,别说身体反应,空石连脸都没红一下。
阎不渡登时没了兴致。他往旁边一滚,整个人摊成了无生趣的大字,任由和尚摆弄。空石将阎不渡收拾干净,冷布巾敷上额头。又熬了些容易入口的软菜汤,一点点喂过去。
狂风怒号,雪片乱舞。棋盘安安静静躺在几步外,上面还残余着上一盘棋的终局。
阎不渡从来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他慢慢咽下菜汤,目光在空石身上走了个遍,又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空石啊空石,你真是……”
他没说完这句话,继续拿眼意味深长地扫和尚。
空石一脸沉稳,深邃的五官浸入光影,却无半点锐利之意。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温和自在的表情,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无喜无悲。
两人一时无言。
时敬之皱眉:“这样下去,空石大师状况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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