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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心失望只是转瞬即逝,紫曈呆望着地上的足印,心间又溢满快乐,一笑说道:“我又来犯傻了,你既然是故技重施,又像那时一样使出这种既矛盾且幼稚的招数,怎可能情愿出来见我?不过没事,知道你还在望着我,已经令我满足。”
一阵风吹来,脸上未干的泪水变得冰凉,紫曈重新望向地上的青元剑,说道:“我当真是个傻人,好好地答应了你要活着,居然又想来寻死。我对颖慧哥哥说的豪言壮语怎都不算数了呢?小白你放心,我这会儿是真的想通了。你看我哭也哭过了,最大的痛苦已经挺过去了,你该为我放心了吧?”
抬眼环视着眼前这一片轻烟漫白,想到他正隐身于什么地方,注目于自己身上,紫曈打定一个主意,幽幽说道:“我该做点事来向你证明,我已经没事,值得你为我放心。我要还你自由,要让你从此真正解脱,再不要为我担心受累才好。”
当即将青元剑拾在手里,轻移莲步,慢舒云手,舞开了“灯火阑珊剑”。
遍地白雪正如一只银白托盘,漫天雪花恰似轻纱薄幕,紫衫盈动的少女宛若开在这绒白天地间的一朵睡莲,将一招招轻灵剑势舞将开来。
墨染青丝挥洒出她的娇柔婉约,生风玉袖缭绕进她的清华绮丽;烁然剑光辉映她的英姿隐隐,晶莹雪片更衬托她的玉洁冰清。
空中飘雪被她的剑招搅动,随着她的姿态轻飘曼舞,便如一群翻飞的粉蝶受了她的感染,情愿追随于她,萦绕于她的袖旁裙边,为这剑舞更添了几分飘渺仙风。
她将全部心神倾注于剑势之间,浑忘了凡世一切,恍惚间似见到一身墨色的他就在自己身边,手上同样牵着一缕剑光,与她和谐共舞,刚劲飒然好似风中之竹。她也似见到了他眸中映出的自己,在那倒影中,她也见到了自己这一刻的奇美绝伦。
当日正是在这同一座院子,他让她第一次见到了灯火阑珊剑。而直到这一刻,直到自己也舞起这套剑法给他看,紫曈才真切明白,那时的他为什么可以将剑舞得那样曼妙生姿。只因他知道,这剑是舞给她看,是舞给天下无双的心头挚爱!
这既然是献给心上人看的剑舞,那自然是美不胜收,无与伦比,堪比天宫仙子醉舞瑶池。而纵是那月中嫦娥为遣寂寞尽舒广袖,哪里会有她这般寄情于剑更加触人心弦?
这剑舞自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碧落黄泉,无人可敌。
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紫曈也在这一刻恍然顿悟:若没有灯火阑珊处的那人,一切繁华都将黯然无色;正如世间若没有你,那么何来我这似海深情,又何来我这绝世清姿!
待得收招凝神,敛容悄立,紫曈于心中默念:“既如此,心知世间有你与我相知相爱一深若斯,我还有何求?而我已将自己至美一面献于你看,心中复有何憾?”
她目光如水,环视四周,似又见到那个手持短剑满面冷峻的他朝自己回过头来,见到提着银钩、脸上挂着一抹血迹的他朝自己回过头来,亦或是此时此刻正避在附近的那个他朝自己注目过来。
今日的绿芜山庄没有白来,在这里,他给了她最后的关怀,她回敬了他最后的剑舞,他们已经两不相欠。
紫曈面现微笑,对着避在附近的那个他,也对着记忆中的那个他,轻启朱唇说了声:“再会了,小白。”
随后“仓啷”一声还剑入鞘,迟疑片刻之后,索性将青元剑放到雪地之中,留给了他,转身朝山庄大门走去。
凉风卷着雪片在空中翻飞,一个微小的动作引得不远处屋脊上的一片积雪顺着青瓦房坡滑落了下来,在屋檐下散成一片白雾。
雨纷扬手扶瓦片蹲坐于屋脊之后,身上仍在微微战栗。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思绪拉回到眼前,这一回过神,宛若从仙境坠落回了人间,全身僵硬又无力,就像酩酊大醉。
心头满满都是恐慌,这样的彷徨无措前所未有。刚刚目睹的那场剑舞美得惊心动魄,可他明知道那不是舞给他看的,他不该对此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因为早上得到了她的消息,前来跟踪的,见到她的剑舞只是个巧合,他应该将其视作一个简单的插曲,挥之脑后才对。
可是心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那雪地里舞剑的紫衣精灵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竟摄走了他的魂魄,余下的他已经是个三魂七魄不够齐全的躯壳。
又是一阵凉风吹来,令雨纷扬更清醒了些,眼见面前已经没了她的身影,他急切地跃下房檐,朝她的去向急急追去,倒像是生怕被她摄走的魂魄再追不回来一样。
看到秦皓白自绝将死,朱芮晨疾步冲去紫曈房间,想要叫她去阻止,却见到的是,她已然没了气息,这天下唯一一个有望阻止秦皓白死去的人,已经没了气息。这两个被他视作最重要的人竟要同时辞世而去。朱芮晨一时只觉得,是天整个塌了下来。
而夷吾公子毕竟还有着比常人更强的理智。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为紫曈输入真气,推动她血脉重新运行,并在她耳边急切呼唤,终于用她最最担心害怕的事来叫醒了她,实现了一个起死回生的奇迹。
看到紫曈这个刚刚复活的人,竟无需他搀扶便自行下床走出,去到院中唤醒了秦皓白,阻止了他的自绝,又冷静地指挥周围众人对其施救,还说出一番道理,给了他一个足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使命。
朱芮晨担忧着她这一说完,就会倒下,真正变为一具尸体。那样的话,这两个人便只可保住一个,可以保得住多久,也甚是难说。
可他这样忧虑万分地望了紫曈一阵,却见到她平稳地站起身来,回过头,语气冷静、吐字清晰地对他说:“大哥,劳你将我的药囊取来,我要为小白施针用药。”
朱芮晨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面现欣慰笑容,暗想:我怎地忘了,我这妹子本就不是常人,我又何必拿常人之理去推断她?
庚辰年腊月初八,善清宫主部人众这一日都经历了一次心情的大起大落。那个他们看得远远重过自己性命的故主后人险些自绝而死,守护故主血脉的誓愿险些落空。总算天下第一神医及时起死回生,以精神与医术双管齐下,保住了他的性命,让这些人勉强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紫曈为秦皓白悉心诊治,指导朱芮晨、胡昌兴、计翰一、邹凯、朱夫人等几个善清宫内力最强之人轮流为他过血疗伤,终于让他的伤情稳定了下来。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秦皓白自从腊八当日最后一次向紫曈点了点头之后,就陷入昏迷,一直没有醒转。不过此时任谁都看得出,他已然恢复了许多,再没了性命之忧。
这日下午,朱芮晨于床上坐在秦皓白身后,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推在他背后灵台穴上,将真气缓缓送入。察觉到他的平稳心跳,朱芮晨的心也随之变得平和安适。他自从那一日出了事之后,六天来都未曾合眼睡过。这时精神一得松弛,便觉得视野一阵模糊,竟有些昏然欲睡。
这一走神,内力便也乱了起来,秦皓白的心跳随之变乱。一觉察到这事,朱芮晨立时清醒过来,连忙强打起精神。
紫曈坐在床边凳上,手搭着秦皓白的腕脉说道:“可以了,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让他自己静养就好。”
朱芮晨将秦皓白在床上放好,正要下床站起,忽感手腕一凉,原来是紫曈将冰凉的手指按在了他的腕脉上。他抬头看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神医,你按错手了。”
他这人正是如此诙谐个性,只要稍稍离了肃然之境,便可说得出笑话。
紫曈神情木然,平淡道:“你太久不眠不休,还要每日为他输四个时辰的真气,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倒地不起,最多也撑不过明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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