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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引诸位到这西陉关来,一是瞻仰这固若金汤的雄关,二来是让大家看看这些辛苦操练的将士,三来,则是让代州儿郎们登高望远,看一看这数百里代地河山!生于雁门,长于雁门,然而,你们中的一些人,很快就要走出这雁门去,领略一番大唐山川地理人杰地灵之妙,也能够真正开阔眼界视野,不至于坐井观天!所以,我不是单纯的凭你们岁考成绩简拔一人拔解,而是把你们带到了这里。今日便以雁门二字为题,诗赋均可,不限韵,两个时辰之内完成即可。”说完这话,杜士仪便丢下那一个个面色各异的代州州学士子,笑着对李白等其他人说道:“难得来这里踏青,据说这关城另有小路通往勾注山最高峰,各位体力可充沛否?陪我一游如何?”卢望之第一个笑着答道:“我哪一天不登个几回山,自然不在话下。倒是季凌兄,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强了。”王之涣没想到卢望之竟然又和自己抬杠,尽管一想到爬山就腿脚发软有些发怵,但他还是不落人后地冷哼道:“什么勉强,你别落在最后面就好!”李白好酒,同样很能喝的卢望之和王之涣让他很有知己之感,更何况两人动不动就抬杠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倒是颜真卿年纪最小却最稳重,让他有些不好接近的隔阂感。此刻,他就笑吟吟地说道:“季凌兄如果半途扛不住,自有我帮忙!”这边几个人都答应了,杜士仪目视张兴,见其同样爽快答应,一行人便在一个熟悉路途的老军引路下,顺着山道开始登山。最初众人还有说有笑兴致盎然,但两刻钟之后,锻炼最少年纪最大的王之涣便果然走不动了,卢望之嘴上对其嘲笑不已,但手上却和李白一样迅疾,一左一右拉着人继续往上攀爬。即便如此,王之涣依旧狼狈得够呛,但他一面攀爬一面还要和卢望之斗嘴,渐渐就变得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而等到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体力原本不错的颜真卿也有些汗流浃背,杜士仪亦是觉得膝盖发酸,好在这山路只是崎岖,山高却并不算出众。眼看前头那个引路的老军停下步子,指了一指不远处的小路尽头时,杜士仪也不知道是争胜之心大发,还是一时玩性大起,竟是三步并两步赶在了最前头。当他终于站在那勾注山顶时,竟忍不住振臂高呼了一声。而气喘吁吁被身旁两个健步如飞者拎着登上了最高点的王之涣就没那么好雅兴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看着卢望之亦是如同顽童一般加入了嚷嚷的行列。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其他人在杜士仪和卢望之叫喊过之后,竟也跟着瞎嚷嚷一气。作为带头者的杜士仪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一声后,别人竟然群起效仿,瞥见那带路的老军想笑而又不敢的样子,他便笑着说道:“刚刚我给那些州学的学生布置了那样一个题目,不知道各位可有诗兴否?我打算来日印发雁门集,今日各位佳作正好可列印其上。”杜士仪笑眯眯的这么一句话,顿时让李白笑了起来。他倒不在乎什么诗集不诗集的,但他本来就是文思如泉涌的那种人,此刻竟是第一个满口答应了下来。有他打头,王之涣自然不甘落后,颜真卿被卢望之撺掇得不得不答应,而张兴原本无可无不可,别人都答应,他也就顺嘴应了下来。一时,众人各自到旁边,一面眺望这代州河山雁门风光,一面冥思苦想即将到来的佳作。“使君好计策啊。”张兴悄然来到杜士仪身侧,感慨了一句后,见杜士仪回头看他,他便嘿然笑道,“使君在云州,一部云州集,使得云州之名家喻户晓。据说在使君离任云州上任代州之后,涌入云州凭吊瞻仰昔日北魏古迹的士子不知凡几。如今若是再来一本雁门集,代州可比云州更加富庶,再加上有东陉关和西陉关,来此赏玩的士子岂不是会更多?”杜士仪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不说今日这诸位名士的名声再上一层,对我也会心怀感念?”张兴狡黠地答道:“使君待人以诚,只会想如此能够让诸位郁郁不得志的名士有机会打开仕途,而不会想让别人念使君的好。”“果然不愧是代州州学中,人称狡狐的张博士。”杜士仪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想到张兴主持代州州学这大半年来,不但在招收学生以及岁考和考评等等上都兢兢业业,而且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竟然用软硬兼施的手段,让那些不少出自本地大户抑或代州裴氏这等世家旁支的子弟对他服服帖帖的。要知道,比起李白文采风流才华横溢,张兴本就要逊色很多,能够做到现在这一点,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经学博士一职你做得很不错。若是你愿意,署理二字要去掉也并无不可。”“兴虽通经史,然谈不上精辟,经学博士一职,愧不敢当。听得使君可辟署巡官,兴愿自荐一试。”杜士仪登时笑了起来。河东节度副使和他之前担任的云州宣抚使不同。云州宣抚使只管着云州一地,所以,他辟署的判官如陈宝儿,究其根本辟署容易,奏请朝廷为其挂试衔却难,而河东节度副使就不同了。太原尹李暠虽说为人清高刚正,但对于他这位管辖代州等六州的副使还是给了相当的自由,再加上他乃是李隆基亲自所命,所以,他不但能够征辟较高一级,管辖诸曹的实权判官,也能够征辟较低一级的掌书记和推官、巡官。至于再下头的,那就是几乎相当于吏职了。端详着这黑大个那张貌似憨实的面孔,他仔细考虑了一下,最终颔首道:“可。不过,代州州学之事,暂时不可荒废。在我尚未有好的人选之前,你先辛苦一些兼理吧。”“是,多谢使君信赖!”张兴一时精神大振,忖度片刻后便直言不讳地说道,“使君上任以来,重农事,安人口,然代州长史判都督事,乃是军政一肩挑,兴斗胆谏使君一事,这军中冗员,有能之将不得展才,种种弊病同样不可轻忽。”“你就直说你想为镇守西陉关的旅帅段广真抱不平吧!”杜士仪一句话直截了当一说,见张兴登时为之哑然,想想这黑大个虽有些和个头面相不一样的狡黠,但心思却无不可对人言之处,他便哈哈大笑道,“你呀,要兜圈子也得先问问温老。他可比你更心急,在我的从者吴天启面前探问过好几回了!好了,既然到了西陉关,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不用多言了!”杜士仪给了那些代州州学的学生们两个时辰来考虑诗赋,但今天随行他登勾注山的这些人,即便是如今尚名不见经传的颜真卿,也不是凡夫俗子,因而在他和张兴说话之际,已经有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若有所思地开始写写画画。至于李白则是气定神闲地东看看西走走,最后来到了他的面前。“太白这是已经有了?”“虽只是一首古风,谈不上如何佳作,但一时半会也就是这一首了。”李白耸肩一笑,当即信口吟道,“代马不思越,越禽不恋燕。情性有所习,土风固其然。昔别雁门关,今戍龙庭前。惊沙乱海日,飞雪迷胡天。虮虱生虎鹖,心魂逐旌旃。苦战功不赏,忠诚难可宣。谁怜李飞将,白首没三边。”这一首古风让杜士仪为之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太白这仿佛若有所指吧?”“没错,我和这西陉关的旅帅段广真这是第二次见了,话说得不超过十句,但他练兵加上今次,我是第二次瞧见了,着实进退裕如。虽说他从前那苦战功不赏,和君礼你没什么相干,但你如今既督雁门,总该好好甄别一下将才吧?”“好好好,就冲着你们一个个都荐这段广真,我自然会给他机会的!”杜士仪哑然失笑,等到其他人亦是纷纷各有诗赋,他一一默诵后记在心中,当即笑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下去看看那些州学的学生们可有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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