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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绮雯重又抬起眼睛,“我没有转身就走,其实只是一念之差。我如今也一样在庆幸,还好……留下了。”
她没有转身就走,都是因为系统的压力,若非有这个不爱就死的任务压身,以她这尊严高于性命的倔性子,铁定早就转身走了,甚至会不会来都难说,这么看来,倒是系统帮了她的。
尊严是把双刃剑,多一分就成了死要面子,少一分又成了下贱无耻,只有把握好了度,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她从前就把握不好,而他则更有甚之。
哪有两个人天生就契合无间的?自然都是要彼此有所忍让,收敛锋芒。
他们两人其实个性很像,都是锋芒刺人,坚信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没个外力限制,怎能让他们这两个都死要面子的人放下面子,坦诚相对呢?
“你放心,既有今日,我必不会让你真去终身做个宫女的。别说终身,连一年半载都不会要你等。到时该你得的,定会一样不少、倾我全力给你。”
皇帝说得极致认真,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深情隐然,绮雯呆呆望着,小心肝一阵乱跳。
刚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并没经过多少盘算思量,她本来就觉得相爱的人之间理应坦诚相待,对他这般生性多疑的人,更不宜有所隐瞒。以此时的效果看来,她的策略果然是对的。果然如她从前所想那样,真心需得真心才能换得来。
如果自己单是揣测着对方的心理讨好逢迎,或许也能蒙蔽他一时,但将来但凡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便要前功尽弃,甚至是弄巧成拙。
她还是相信,真爱这东西,再高明的演技也换不来。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周围回归寂静,只有屋檐滴水上的雨滴断续落下,滴答一声,隔一会又是滴答一声。
他依旧面容冷淡,只细微处的线条比平时稍显柔和,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月亮凑趣似的赶在这时钻出云缝,洒了一地碎银,也映亮了他挺直的鼻梁,磊落的鬓角。线条刚毅的脸被染上这层光晕,兼具了阳刚与阴柔。
绮雯呆呆望着,颇觉观之不足。他比潭王顺眼多了,初见那会儿竟会觉得潭王比他好看,也不知是什么眼神。有心对他直说,其实名分富贵什么的,她真没那么在意,又不是说做个宫女,就不能与他两情相悦了。
不过这话要说出来,好像容易被理解成另一层暧昧意思——又不是做个宫女,就不能与他那个什么了……
这么一想,她先有些不自在了,同时也开始觉得不知足:名分你现在给不了,怎也不给个拥抱香吻什么的意思一下呢,唉!
转念一想,他是这么拘谨端严的人,想要肢体接触上有进展还不知要等到何时,自己也不好在这上面太主动,但是,调戏一下总可以吧……
钱元禾站在隆熙门的重檐底下,极力伸长脖子朝夹道东边望着。王智手捧拂尘站在一边,看不惯他这模样,拿拂尘柄捅了一下他的后颈道:“规矩着点,你看得使劲儿就能把人给看回来啦?”
钱元禾一缩脖子,挠着后颈道:“师父您说,爷怎说了这半天的话还不回来?”
“你急什么?说的时候越长才越好呢。”
“可是,站这么半天多累啊?要不,我给爷搬张杌子过去吧?”
王智斜了他一眼:“杌子哪顶用啊?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干脆你把寝殿那张拔步床扛了,给爷送去吧。”
钱元禾悻悻地住了嘴,忽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兴奋起来:“爷回来了!”
这下不仅他和王智,连像柱子一样守在门两边的宦官们都伸长脖子朝夹道那边望过去。那脚步声一听就是皇帝的,他手里倒提着雨伞,迈着比平素更大更长的步子快步而来,到了门口对他们的见礼视而不见,直接朝正殿门口而去。
隆熙门下的宦官们面面相觑,他们看得清楚,爷那脸色黑如锅底,好像生了老大的气,这又是怎么说的?背着人在外头互诉衷肠这半天,就说了一肚子气回来?那绮雯姑娘呢?
王智与钱元禾刚想回去殿里,就听夹道里一串小碎步的声音,绮雯居然也跟回来了。天都这么晚了,她怎也跟来了?难不成是要……可看爷那样子,明显不是啊!
绮雯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过来左右看看他们,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王智便又拉了她的衣袖,携她过去影壁旁才小声问:“如何了?爷又生什么气呢?”
绮雯本来一副羞怯难言的模样,一听他这“生气”的说法,竟“噗”地笑了出来,继而就连腰都笑弯了,根本停不下来,又顾念着不敢让声音传进屋里去,就捂了嘴辛苦忍着,直笑得两眼泪汪汪的。
王智和钱元禾更是看得满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平日在隆熙阁前殿东次间看奏章到深夜,累了常就近歇在一墙之隔的暖阁里,并不回后殿的寝殿,今天料着也没心思看奏章了,干脆一回来就去了后殿。
一路走他一路的不忿:刚不是话说得好好的么,她怎就那么会突发奇想……这死丫头,真真儿是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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