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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很快,这首诗作摆在了傅兴几人的面前,包括收卷的主事在内,他们当时到长公主那一桌去,都已看到了此诗的部分,当时由于时间关系,赛诗要开始,因此并没有问到一些相关的问题,如诗作作者是谁、为何只有颔联和颈联,起联和尾联究竟如何等等,但总的说起来,“庄生”、“沧海”那两句已让他们既震撼又费解,此时整首诗摆在面前,给予他们的感受仍是如此,只是在程度上更甚。
诗歌从诗经一路走来,从最初的直白意浅,技巧单一,渐渐演变,趋于表达含蓄,技巧繁复,如同单纯到成熟的过程,各个阶段的名篇,在文明的天空,璀璨绚丽,令人目眩神迷,但到了此时,各种技巧的使用,已然基本穷尽,往前走,自然还能锤炼一番,但也难有新意,溯源回去,返璞归真,或许是条路子,但腾挪的余地也不大,而眼前的这首《锦瑟》却似乎很特别,有种不一样的东西在里头,同其他诗歌区别开来,似乎属于诗歌中的另一范畴。
从一开始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就莫名地将人带入一种迷离忧伤的意境中去,中间画面感很强的颔联颈联强化这种意境,尾联淡出画面,像是作者在喃喃自语,瞬间情景交融,意韵难言。
但诗作通篇下来,讲的是什么,傅兴几个很难理解,他们都是诗词名家,对诗歌的审美和鉴赏水平极高,但像《锦瑟》这样的诗作还是头一回见到,题旨相当不明确,内容也非常的朦胧,若说是一首情诗,却又提到“思华年”,若说是“思华年”,这个贾玮,才十四岁,本身就是华年,有何可思,完全讲不通,何况诗里头也似乎没有一句跟自伤年华有关的内容……颔联和颈联指的是什么,无从猜测啊,联系全诗也是很模糊……尾联“此情可待成追忆”,既然前面的内容如此朦胧,那此情是什么情,简直无从对应起来……
他们几个原先看到残句时,原以为只需看到此诗全貌,便能豁然而解,谁知如今整首诗就在眼前,反倒更加隐晦更加费解,几乎每读一句都有歧义,难以归纳,这卷诗作摆在那里,几个人几番揣摩,仍是茫然得很。
若是别的诗作,他们很大可能直接放弃,不会浪费太多心思去琢磨,但这首委实不同,整首诗辞藻华美,令人惊艳,却并非随意堆砌,在这背后深情自蕴,迷离幽深,绝不空洞,就是画面感最强的颈联两句,看似完全写景,其实也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隐伏其中,令人沉吟,当然,就算撇开这些,回过头来说,即便这首诗真没有多少情感内容,单单这华美文辞,也足以拿来欣赏。
这首诗与众不同的风格,也是他们揣摩再三的原因,这里头自然是正反两面,主旨不清,内容不明,令他们极难接受,但其中很特别的与其他诗歌不同的技巧写法,传达出隐晦朦胧的优美意境,又让他们颇为心动,大家皆是诗词名家,见到这种新颖的创作手法,自然很难放过。
只是这样一首诗,竟出自于一个十四岁少年之手,还只是一介学童,令人很难想像,不过这少年之前的咏竹诗,他们评阅过后,却也是首好诗,尽管跟这首比起来,并不在一个层面上,但这少年确有诗才,不用多说……想像过去,这首诗应该是这少年灵感突至,妙手偶得,但纵是如此,也是难能,毕竟无论如何偶得,总是要自身的才华表达出来,一个没什么诗才的人,偶得的结果也只能是打油诗。
他们当时从昭王那里看到这首诗的残句,也简单听说了此诗是源自一名少年在后山吟诵,但由于时间关系,并没去追问,眼下从贾玮的诗卷中居然看到此诗,结果揭晓,也算是惊喜。对于贾玮提前吟诵推敲此诗,他们倒无甚惊奇,童山诗会,自由拟题诗这项,几乎所有人在一接到请帖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只为了诗会上的争奇斗艳,当然,请人代笔做一首佳作的情形是不大可能出现的,毕竟还有拟题诗这一项,若两相对照,水平悬殊,自然一目了然,况且当真有佳作,便是成名的机会,任何人都珍惜得很,绝不会轻易转让与他人。
“……诸位,咱们也讨论几番了,此诗应该如何评阅,还请再说说吧。”傅兴再次拿起案上的诗作,目光停留片刻,又重新放了下去,无奈微笑道。
“此诗纵是不凡,但主旨不清、内容不明,终究是明显缺憾……”岳阳用手指点了点诗作,缓缓摇头道。
“在下同意岳老所言。”一名主事稍稍迟疑地说道。
“老夫倒是觉得,此诗相当新颖,理应慎重评阅……”严如松手抚长须,望了望岳阳和这位主事,含笑说道。
“在下……其实在下适才又琢磨了一番,有些浅见,以为此诗并非主旨不清,内容不明……”另一名主事这时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
其他四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此人身上,傅兴饶有兴致地挥挥手,“哦,你且说说看。”
“好……在下以为此诗是怀人之作,锦瑟应该是个女子,很可能是个歌伎,如此就很好解释了,诗作者从前跟这名歌伎有所往来,听过她奏乐,这其中或有男女之情产生,后来这名歌伎不在了,令其不胜惆怅,他做下这首诗,就是感怀这段情感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恩,便是如此……”这名主事并非很笃定地说着,但却也坚持说完。
“是有几分道理……”严如松点点头道。
“此说倒是能解释一番的……”傅兴也赞同地道。
赞成过岳阳的那名主事这时没有表态,在那里凝思着。
岳阳却微一沉吟地道,“不妥,不妥,我问你,”说着,他望向这名觉得并非没有主旨的主事,“既是怀人,‘思华年’又做何解释?”
“‘思华年’在此处或指与这名歌伎相处的光阴……”这名主事想了想说道。
“还是不妥,咱们回到头一句,”岳阳坚持已见,不为所动,“锦瑟无端五十弦……此处很明显是写瑟这种乐器,传说古时的瑟是有五十根弦的……怎会是写女子?”
“岳老,此句未必是写实,说是锦瑟这名歌伎在弹奏也可以,李贺诗中不也有‘清弦五十为君弹’这样的诗句么?五十弦本身就可代指瑟这种乐器,锦瑟自然是有歧义,但若解释为歌伎,那整首诗便能大致说得通了……”这名主事虽是对岳老相当尊敬,但观点的交锋,却是不会容让。
“这太牵强了……若说是诗作者弹奏着瑟这种乐器,想起某一时的光阴,倒也说得过去,当然诗作者也可以在想像中弹奏,毕竟是做诗,也不必非得会弹奏瑟,才能做这首锦瑟……但到了后面,还是说不通,此情是指什么,完全不知道啊……难道就这么让人猜着,这样的诗歌可从所未见啊……”岳阳仍是摇头,虽勉强认可华年是指某一段光阴,但其余一概否决。
“既是如此,大家分歧甚大……再讨论下去,也是枉然……那诸位便最终评阅吧。”傅兴见状,神色间比方才更增了几分无奈,只得如此说道。
ps:恭喜狂拽少爷~成为本书执事!此章写得不顺,因此迟了,字数也没昨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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