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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90年5月16日,如杨柯所知道的历史轨迹,那封关键性的诏书下达之?34??的两天,司马炎撒手人寰,这个早年夺取了曹魏天下,创立晋国,统一天下,晚年不理朝政,大兴奢靡之风,功过参半的开国皇帝病逝于寝宫之中。
杨骏召集百官于太极殿中,发布了五条命令:“第一,先皇谥号世祖,庙号武皇帝,尊奉杨芷为皇太后,立皇太子司马衷为帝,贾南风为皇后,国丧之后举行登基大典,改元永熙。第二,国丧期间,举国同哀,天下吏人,三日释服。第三,各路藩王须以国事为重,各司其职,不得进京,只遣使吊唁。第四,京都满城戒严,无太尉兵符,天下兵马不得擅调一兵一卒。第五,令一百甲士入驻太极殿,护先皇灵位”。
命令发布,立于殿前的文武百官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四周甲士林立,杨骏高居首位,正是威风八面,志得意满的时候,看到群臣议论纷纷,威严的说道:“先帝灵柩重地,交头接耳,成何体统?”
百官立刻鸦雀无声,但彼此目光依然互相逡巡。杨骏正满意于自己的一怒之威,百官噤若寒蝉,杨济突然开口:“启禀太尉,下官有一言敬奉”。杨骏事出意外,但又不得不点头:“杨大人有话请讲”。
“古之《春秋》所载新君应在次年才改元,我大晋以孝治天下,先皇国丧未满,改元一条似有不妥”。此言一出,群臣嗡嗡之声又不绝于耳。
杨济的谏言尽管含蓄,杨骏的脸色依然阴晴不定,他沉吟半晌,大声说道:“史官何在?”
史官出班施礼:“下官在。”
杨骏说道:“今日改元一事不入史官记录。”又转头面向群臣:“杨大人言之有理,改元一事待明年再议。来人啊,护送先皇灵柩出宫,安葬于峻阳陵,令百官护送。”
礼官长呼:“起先皇灵柩,皇太子率百官及六宫人等瞻仰先皇遗容,恭送先皇入皇陵。”
一时哀声大起,皇帝灵柩和蜿蜒不绝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太极殿,百官中有人忽然发现,人群中没有杨骏。
杨骏此时正端坐于太极殿中纹丝不动。看着武帝灵柩远去,杨骏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侍立的黄门吩咐:“来人,先皇丧礼之后传我的命令,就说杨济杨大人侍君以忠,先皇驾崩,不胜悲恸,以致卧床不起,难以理政,自请辞官为先帝守孝,堪为百官表率,准其所奏,赐御医入府问疾,在家中调养。”
杨柯看了蒯钦一眼:“老蒯,你与次骞交情非比寻常,怎么门口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还要走侧门?”。
“先皇驾崩,百官守制,被言官看到,参一个国丧期间邀游宴饮之罪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要避人耳目走侧门”。一边说一边上前拍门,门只是虚掩,应手而开。一个老门子探出头来,见是蒯钦,施了一礼道:“大人请进,侯爷恭候多时了。”
蒯钦一行人跟随老门子进了府门,沿着一条小道蜿蜒前行,穿过后院的一个荷塘,眼前豁然开朗,足有几亩见方的一个大演武场,四周兵器加上插满了刀枪剑戟。杨柯沿途不住打量着四周的景物心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文鸯的关内侯府,真不愧是个武痴,府邸之中看不见亭台楼阁,俨然是个演武场。”
“蒯老弟来了,你又寻到什么好酒了?”人未到,声先至,一个身材雄阔,浓眉虎目的老者抚须走出了正堂,正是文鸯。杨柯抢先一步,深施一礼:“侯爷在上,请受小侄杨柯一拜,久闻侯爷当世豪杰,千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今日一见,世人皆不得其要也。”
文鸯一看是一名长身玉立的锦衣公子,执礼甚恭,言语谦和,先有了几分好感,待听到后半句,不由一愣“哦,何以见得世人不得其要?”
“千军之敌乃小道,侯爷临危受命,督凉、秦、雍州三州力破鲜卑,胡人部落二十万人归降,安我大晋半壁江山,非独勇也,乃智也,仁也,古来名将未曾闻也,侯爷堪称我大晋的柱石之臣、国之瑰宝、盖世英雄。”
文鸯哈哈大笑:“过誉了过誉了,愧不敢当。”
蒯钦见机插话:“侯爷,此乃我表兄之子杨骏,久慕侯爷之名,近日新得了两件宝贝,说一定要赠与英雄,故此登门叨扰侯爷了。”
“哦,原来是文长兄的令郎,无功不受禄,不敢当。”
杨柯回头对身后站立的随从招了招手:“呈上来。”
两名随从捧着礼物走到近前,第一名随从手捧托盘,盘中是两个陶罐,毫无出奇之处,还带着一些尚未清扫干净的黏土,坛口用的泥封,泥封上有一行封印,因为年久,字迹模糊,但隐约可辨“建安七年冀州牧敕造”,杨柯小心翼翼的打开泥封,陶罐里面装的是酒,酒色微微发黄,稠重晶莹,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醇厚悠长。文鸯看到泥封文字,闻到酒香,神情为之一肃:“莫非是魏王所酿的九酝春?”
杨柯微微一笑:“侯爷慧眼如炬,正是魏王当年敬献天子的九酝春,此酒用曲三十斤,流水五石,腊月二日制曲,正月冻解,用好高梁,过滤曲渣,便三日量酝酿,九日一循环,如此反复,故名九酝春,建安七年窖藏,距今已近百年,可遇而不可求。”
杨柯又走到另一名随从身边,揭开了他手中托盘上的蒙布,现出一对钢鞭,黑黝黝泛着乌光,鞭身有斑斑印记,手柄锻刻着“泉陵公覆”四个字,文鸯忍不住走上前来,拿起一只钢鞭,仔细端详,自言自语:“盖少孤,婴丁凶难,辛苦备尝,然有壮志,虽处贫贱,不自同于凡庸,常以负薪馀间,学书疏,讲兵事。今黄公作古,这前朝神兵万幸得见天日,尚存冲天英雄气,如见斯人。。。。。。”
杨柯静立在一旁,带着微笑看着文鸯悠然神往的样子。文鸯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拱手为礼:“前朝黄盖黄公覆的兵器,此乃神物也,无价之宝,老夫绝不敢受。”
杨柯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侯爷请听柯一言,正因为是神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侯爷就更应该收下。”
“哦,何出此言?”
“此二宝藏于前朝遗老之家,柯得知后遣人重金而求不得,无奈亲自登门拜访,言明来意,主人家说道若是别人万金不换,若是关内侯则分文不取,柯次日沐浴更衣,焚香迎拜,请得圣物,乃是侯爷您名重天下,泽被苍生,才有此二宝得遇明主,柯岂敢贪功。如侯爷不纳,岂不辜负圣物,更辜负了主人家的一片诚心?侯爷天人也,何必执着于世俗之念。”
文鸯深深的看了杨柯一眼,抱拳道:“与君交,如沐春风,如饮醍醐,鸯大恩不言谢。”转头对身后的仆人道:“来人啊,中堂设宴,开了这坛九酝春,今日我与杨公子和蒯大人不醉不归。”
从文府出来,已是月上中天,蒯钦和杨柯二人座在车中,蒯钦意犹未尽:“惜乎惜乎,此生再难品此佳酿。”
杨柯立刻回了一句:“幸甚幸甚,人生得饮如此佳酿。”
“休烈,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你却是脱胎换骨,让我简直不敢相认了。你是读了什么书还是访了什么高人的吗?可否跟我老蒯说说里面的禅机。”
“老兄过奖了,哪有什么脱胎换骨,唯待人以诚耳。”
蒯钦高声道:“少来,跟文候讲的那段故事也是你编的吧?”
杨柯微微一笑:“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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